王会悟与中共一大

1958年底，中央批准浙江嘉兴县筹建“南湖革命纪念馆”。筹建者带着模型船前往北京，经由中央办公厅介绍，他们去找王会悟。王会悟叙述了当年画舫的大概长度、船面布局、开会舱房里的陈设、装饰，乃至桌椅的颜色等。筹建者用心记录，重新设计制作，然后再送北京审定。1959年7月1日，红船如愿制造成功，国庆10周年时正式对外展出，南湖红船从此声名远播，至今已在南湖碧波上停泊了55个春秋。

人们都知道“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人们都知道中国共产党是在上海望志路106号的石库门与浙江嘉兴南湖的画舫里相继召开的“一大”会议上诞生的。然而，人们却并不全都知道，那位应对突变、急中生智，使临时中断的“一大”会议从上海巧妙转移到嘉兴继续召开的神秘人物到底是谁。因此，当我们在浙江桐乡乌镇游览时获悉“这个神秘人物，就是乌镇女杰王会悟”的信息时，竟然改变行程喜出望外地直冲王会悟纪念馆而去。

在乌镇西栅的观后街上，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这爿古色古香、鲜艳亮丽的殿堂式古建筑，原先是王会悟家的故居，现在已布置成了纪念馆。馆内的展板、图片以及实物，将王会悟这个鲜为人知的神秘人物豁然揭开，让每一位拜谒者都肃然起敬。然而给我留下极具冲击力印象的，则是那当门而立的巨幅《南湖风光》屏风前的《南湖红船与王会悟》的组雕：但见那荷花摇曳的南湖上，泊着那艘美丽的红船。与红船紧紧相依的，是一位剪着刘海短发，穿着搭襟衣裳，配着黑色短裙、乳白短袜以及黑色布鞋的江南女子，她，便是被誉作“‘一大’卫士”、“党的第一位党务工作者”的王会悟。妙不可言的是，无论您从哪个方向来欣赏，都会觉得王会悟与身旁的红船密不可分、相得益彰，都会读出她脸上那淡定、从容、机智、勇敢的面部表情。

在纪念馆的史料展品中，我对其中的两则趣闻印象较深。一则是“论起辈分来，王会悟还是乌镇籍著名作家茅盾先生的表姑呢”，茅盾家住观前街，而王会悟家则住观后街，当年王会悟离开乌镇、进入上海，就是由茅盾先生安排的；另一则是一份出自王会悟之手笔的、题为《我为党的“一大”安排会址》的革命回忆录。这当然是一份弥足珍贵的、极为权威的重要史料，权威到后来嘉兴南湖上的那艘红船展品，就是根据这份回忆录所提供的史实而复制的。从这份史料中，我们获悉：王会悟的丈夫李达就是党的“一大”的正式代表，而王会悟当时则由于“我爱人李达同志把为大会安排会址和为外地代表安排住处的任务交给了我”而成为了大会的会务工作者，包括会议期间从“博文女校”到“法租界贝勒路树德里3号李书城家中”再到“嘉兴南湖画舫上”等多处会址的选择，都是由她一手完成的。

王会悟的回忆录中有这么两段史料十分珍贵却又鲜为人知，故录之于下以飨读者：“出席党的‘一大’的，还有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和赤色职工国际的代表尼可尔斯基。那天，李达要我把马林和他的翻译杨明斋护送到会场，然后我在楼下照看门户、观察动静。突然，我看到一个陌生人，从厢房出来往楼上走，我立即叫住他，问他是谁，李家的厨师答话说，他是侄少爷的同学。我捉摸这事有些蹊跷，就上楼告诉了杨明斋。马林警惕性很高，得讯后马上拿东西走了。张国焘当时怪我大惊小怪，把会场给吵散了。散会后不久，法国巡捕果然来了。李汉俊用法语对巡捕说：‘上午是我几个朋友在此讨论19世纪文艺复兴运动，争论起来了，惊动了你们，对不起！’巡捕没发现什么破绽，就走了。事后，马林说：‘这个女孩子（指我）很机警，要好好培养’。

“上海已不能开会了，到哪儿去继续把会开完呢？代表们意见不一。我想到我家乡嘉兴的南湖，游人少，好隐蔽，就建议到南湖去包一个画舫，在湖中开会。李达去与代表们商量，大家都同意了这个意见。我便作为具体安排事务的工作人员先行出发，与董必武、陈潭秋、何叔衡乘头班车去嘉兴。到嘉兴后，我去鸳湖旅社租了房间，作为代表们歇脚之处。又托旅社代雇一艘中等画舫，要了一桌午餐。代表们上船前，我还出主意，让他们带了一副麻将牌。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在游船上开了一天，就胜利结束了。”

关于那副麻将牌的情节非常有趣：说是“一大”代表们在上船时，王会悟将麻将牌交给代表们，和他们约定，她一敲舱板，他们就得打麻将。代表们在舱中开会和吃饭时，她始终坐在船头上放哨，见有其他游船靠近或出现巡逻艇时，就哼起嘉兴小调，用一把纸扇的柄敲敲船板，代表们接到信号就把麻将搓得劈里啪啦地响，有的还“七索”、“八万”地喊着，使人真以为他们在打牌。

史料显示：代表们从上海北站坐早班火车来嘉兴，当即由王会悟带领，坐摆渡船到湖心岛，再由小拖梢船接上王会悟预雇的开会游船。这条游船是一条单夹弄丝网船，长约16米，宽3米，船头宽平，内有前舱、中舱、房舱和后舱，右边有一条夹弄贯通，会议就在中舱举行。王会悟则坐在船头放哨。代表们以游湖为名，让船主把船停泊在离烟雨楼东南方向二百米左右僻静的水域，上午11点左右，“一大”南湖会议正式开始。会议首先审议并通过了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和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决议。经过无记名投票，选举陈独秀、张国焘、李达三人组成党的全国领导机构——中央局，陈独秀任中央局书记，张国焘分管组织，李达分管宣传。下午6点多钟，会议完成了全部议程，胜利闭幕，庄严宣告中国共产党成立！大会在闭会时全体代表轻声地呼出了时代的最强音：“共产党万岁！第三国际万岁！共产主义、人类的解放者万岁！”会议结束后，代表们先后悄悄离船，当夜分散离开了嘉兴，他们把革命的火种带向全国各地，中国的历史从此写出全新的篇章。

我相信各位读到这里一定与我一样，那就是急切地想知道“一大”之后王会悟的情况。据介绍：王会悟一直从事着革命工作，她参与创办过我国第一个妇女解放的进步刊物《妇女声》半月刊，创办过上海平民学校，著名作家丁玲就是她的学生。解放初期，她在政务院（后改名为国务院）做法制工作，之后一直在北京工作，直到离休，1993年10月28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5岁。盖棺论定，我想：只有“开天辟地一女杰”七字，于她最为切当。